读书笔记|《论语》之子夏问《诗经》

小时候，在历史书上看到孔老夫子的画像，给我留下的印象就是严肃认真、老派端庄，口中念念有词地教育学生，“知之为知之，不知为不知，是知也”，绝对是一副不苟言笑的老学究模样。但近日重新阅读《论语》时，看到子夏与老师孔夫子谈论《诗经》的一个片断，不由让人莞尔，不但对孔夫子的教学方式有了新的认识，而且对圣人的刻板印象也大为改观，没想到孔夫子原来是这样一个幽默、诙谐、和蔼可亲的尊长，真是失敬失敬！

《论语》八佾篇第三

【子夏问曰：“‘巧笑倩兮，美目盼兮，素以为绚兮’何谓也?”子曰：“绘事后素。”曰：“礼后乎?”子曰：“起予者商也，始可与言《诗》已矣。”】

翻译成现代文大致意思是：子夏问老师孔子：“‘巧笑倩兮，美目盼兮，素以为绚兮。’《诗经》上这几句诗是什么意思?”孔子回答说：“就如从事绘画一样要有好质地的绢布（或画纸），使用素色才行。”子夏又接着问：“礼是产生在美之后吗?”孔子说：“能启发我的人是卜商啊，从现在开始我可以同你谈论《诗经》了。”

其实，这里面的关键语句是“绘事后素”怎么理解？对于目前的种种翻译和大意，我实际是有自己看法的，我觉得夫子对自己的得意门生子夏问《诗经》，不可能顾左右而言他地去说什么绘画。况且，老先生非常看重《诗经》，常常引用《诗经》上的诗句来教育学生，并且对《诗经》早就定了调子，“《诗》三百，一言以蔽之，曰‘思无邪’。”所以，我觉得夫子不会回避关于《诗经》中美丽女子的问题，恰恰是后来有些儒家的读书人过于迂腐了，曲解了夫子，导致不敢光明磊落地去谈论《诗经》中的女子和爱情。

子夏问《诗经》

卜商，姒姓，卜氏，名商，字子夏，是孔子后期学生中的佼佼者，才思敏捷，以文学著称，被孔子赞许为其“文学”科的高才生，位列孔门“七十二贤人”之一。

子夏问题中的“巧笑倩兮，美目盼兮”两句诗句，出自于《诗经·卫风·硕人》，诗歌共有4个段落，其中第二小节的内容是，“手如柔荑，肤如凝脂，领如蝤蛴，齿如瓠犀，螓首蛾眉，巧笑倩兮，美目盼兮。”

以文学著称的孔夫子高徒子夏同学，会不明白《诗经》里这两句诗歌的意思，我是绝对不相信的，所以，我宁愿相信子夏同学是个聪明可爱又调皮的孩子，他被这首优美的诗歌深深感染和打动了，心中充满了美好和诗意，所以爱思考的他才从中读出了女子“以素为绚”的深意，正如《红楼梦》中那句“淡极始知花更艳”的诗句是同样的道理。

我们来看一下《诗经》中的这几个关键词：“柔荑”，旧时多用来比喻女子柔嫩洁白的手；“凝脂”，凝固了的油脂，比喻洁白柔滑的皮肤；“蝤蛴”，指蝎虫，天牛的幼虫，黄白色；“瓠犀”，瓠瓜的子，因排列整齐，色泽洁白，所以常用来比喻美人的牙齿；“蛾眉”，蚕蛾触须细长而弯曲，因以比喻女子美丽的眉毛。

正是由于所有的形容词都是极其淡雅却又美好，彰显出女子高贵的气质，所以“巧笑倩兮，美目盼兮”才会更加地让人赏心悦目，让人惊艳于“素”的雅致和灵动，才启迪了子夏同学的才思，让他有了美丽女子“以素为绚”的感悟。

夫子之答

作为沉稳庄重的老夫子，面对思维活跃、才思敏捷，甚至是青春萌动的淘气小青年子夏的问题，老先生不能回避啊，于是一本正经地回答，“绘事后素”。

我上面说了，对于此句的解释，我觉得目前各个版本的注释都未免过于牵强，我理解夫子的意思是说，容妆就如绘画一样，天生丽质的女子即使不打扮，哪怕是素颜朝天，只要是真情流露，给人的感觉一样高雅美好，这就是真正的美人。

这篇文章妙就妙在师生两人的谈话并没有就此结束，子夏接着问老师，“礼后乎？”此句可谓是起到了“四两拔千斤”的效果，夫子一听了，长长吁了口气，当时心中肯定在想，子夏真不愧是老夫的高徒，并不是在谈论“女色”，看到关于美丽的女子想到的却是我最重视的“礼”啊，我差点就冤枉了他，所以夫子非常开心地连连夸奖学生说，卜商啊，你真是我的嫡传弟子啊，以后我们两人就可以畅所欲言地谈论《诗经》了。

从此文中，我看到的是一个幽默、诙谐的夫子形象，这样和蔼可亲、平易近人、真情流露的孔老夫子，你不觉得非常可爱吗？！

说明：【】引自中华书局《论语》。

于2022.11.30